武三思脸上的讥讽凝滞了。
他盯着林琛,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阴谋诡计。
“药引?”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语调里充满了不屑,“本王府上奇珍异草无数,什么样的药引没有?需要你一个将死之人来提醒?”
梁王府的亲兵们,握着刀柄的手又紧了几分,向前逼近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林琛没有感受到这迫在眉睫的杀意。
他甚至还费力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意。
“王爷府上的药材,自然是极好的。”他的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只可惜,公主殿下这病,非金石草木能医。”
“我先前与李夫人打过一个比方。”
“这解蛊之法,如同嫁接树木。”
“安安是新苗,公主殿下是旧根与旧土。”
“我们施了肥,也浇了水,可旧土依旧排斥新苗,旧根也不愿滋养新苗。”
林琛的头微微转动,望向太平公主的方向。
“因为,它们虽被强行接在一处,本源却不同。母蛊能清晰地分辨出这种不同,所以它躁动,它抗拒,它在耗干旧根最后的生机。”
这番话,孙神医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玄之又玄。
武三思却听出了里面的关键,他眉头紧锁:“你想说什么?”
“我们需要一样东西,来‘欺骗’母蛊。”林琛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分,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们需要一样东西,让母蛊以为,新苗与旧根,本就是同气连枝,本就是一体。”
“这样东西,必须同时蕴含着新苗与旧根的气息,又要在本质上,与旧根的源头,别无二致。”
林琛的视线,终于从太平公主身上,缓缓移到了武三思的脸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第一次在今夜,燃起了一簇幽微的火光。
“这味药引,既要有安安的气息,也要能彻底安抚公主殿下体内的母蛊。”
“而能安抚皇室血脉中传承的蛊虫,最好的东西,自然是……同宗同源的,至亲之血。”
武三思的瞳孔,猛地一缩。
李永安也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捂住了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太平公主那双死寂的眼睛里,也泛起了一丝波澜,她怔怔地看着武三思,又看看林琛。
“所以,这最后一味药引,便是……”
他看着武三思,一字一顿。
“梁王殿下您的,一碗心头血。”
“轰——”
“放肆!”武三思身后的将领勃然大怒,长刀出鞘,直指林琛,“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诅咒王爷!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砍了!”
几名亲兵立刻就要上前。
“住手!”
出声制止的,不是武三思,而是李永安。
李豹和他的手下,也同时横刀,将林琛和李永安护在了身后,与梁王府的亲兵形成了对峙之势。
武三思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死死地盯着林琛,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心头血?”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怒极反笑,“林琛,你是在戏耍本王吗?还是你觉得,本王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可以任由你来当药引?”
“王爷息怒。”林琛咳嗽了两声,气息更弱了,“这并非诅咒,而是救命之法。”
“孙神医,”他转向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孙神医,“请您告诉王爷,取一碗心头血,会致命吗?”
孙神医被点到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看看怒发冲冠的武三思,又看看气若游丝的林琛,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躬身道:“回……回王爷的话。所谓心头血,并非是剖心取血。只是取靠近心脉处的精血,过程凶险,损耗极大,需得修养数月方能恢复元气,但……但不至于……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听到了吗?”林琛的声音传来,“孙神医乃当世名医,他的话,王爷总该信得过。”
武三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信得过?他信个鬼!
这摆明了就是林琛和李永安设下的圈套,想要借机削弱他,甚至是谋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