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皑不止,秋月白是说,江既皑不止柔和——他的声音让他听起来更像是一条温驯的狼。秋月白百分百的注意力在感受江既皑上,包括他唱出的文字:“每次一见到你心里好平静就像一只蝴蝶飞过废墟我又能活下去我又能找回勇气你的爱像氧气帮忙我呼吸你就是不愿意放弃生命中充满乱七八糟的问题像走在没有出口的那个迷宫里一次又一次只会用借口逃避怎么你从来没对我彻底的死心我有何德何能值得你珍惜为何你对我有求必应”这一段他唱的随心所欲,甚至有些地方咬字不清,还有一句压根没唱出来,但很明显,没人在意。秋月白稍稍放松了一些,后背靠在椅背上。但出乎意料的是,江既皑停了下来,连同琴声,一切都戛然而止。“蝴蝶。”他说。他听见江既皑说。秋月白缓缓坐直身体,他的身体里被江既皑玩弄出千万片湖泊,每片都长着鲜红的心脏。他有异常强烈的预感——他预感江既皑要做一件特别的事情,他预感他真的要喜欢上江既皑了。没有伴奏,没有钢琴,他吐字清晰,字字细致:“每次一想到你像雨过天晴看见一只蝴蝶飞过了废墟我能撑得下去我会忘了过去是你让我找回新的生命每次一见到你就心存感激现在我能坦然面对自己我会永远珍惜我会永远爱你在我心底的你位置没有人能代替。”一首蝴蝶,他预备了三次。何止蝴蝶,不止蝴蝶。不知道过了多久,音乐早就停了,光弱得看不清,秋月白在位置上坐立难安,他在心里痛骂杜鹃说话不算数,找发小弄得跟拜堂成亲一样,把他扔在这里就不管了。他更痛恨自己的招摇,穿得跟个孔雀一样,他现在宁愿做一只灰麻雀,缩得越小越好。“杜鹃带你来的?”江既皑问。秋月白看不见他,单从语气上倒是听不出来什么,犹豫着点头。江既皑看他这个样子觉得好笑,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走吧,请你喝酒。”秋月白坐着没动,想说自己不去,但脱口而出的是:“什么酒?”“橘子金。”橘子金(第三天)吧台明亮,足够视物。或许挤压饱满的橘子果肉对江既皑来说是一件愉悦的事情,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和两侧灯光一样的柔软。空气中迸发出激烈的酸甜,小分子逃窜带来橘子皮的苦香,与柠檬汁混合,让秋月白想起第一次在木楼梯上窥见江既皑的时候。“威士忌还是伏特加?”他问。秋月白恍惚了片刻,抬起头望向对面。他刚从黑暗中出来不久,手指上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度,此刻面对江既皑清晰的面目轮廓竟有些不适应。太亮了,吧台的灯光太亮了,他看见他的睫毛下投射出阴影。江既皑短暂地笑了一下,罕见的没有因为他的注视而皱眉。“威士忌,还是伏特加。”他又问一遍。秋月白低头,重新看着玻璃酒杯,嗓音沉沉的:“伏特加。”他少见的安静,全神贯注地观看对面的动作。应当是不对劲的,否则他不会觉得一个同性的手指漂亮,更不会分析得出他的手指骨节均匀,从上到下,由细到粗,适合捏着一朵百合。直到他闻到了茉莉花香。见他抬头,江既皑晃了晃杯子:“来的时候沏好的,半温。”茉莉花瓣青白一片,随着他的动作摇晃,水线以他的指尖为节点上下浮动,带来了更馥郁的花香。于是秋月白的视线从茉莉花转移到他的指尖。那里因为握杯的力度而发红,像是晚霞落幕前最辉煌的前奏。秋月白不忍再看,他今夜仿佛情窦初开,羞涩已极。可江既皑残忍,不肯放过他,一杯橘子冰酒推过来,让他不得不陷进去。“橘子金……没听过……”他艰涩地开口。江既皑用指甲碰了碰杯壁,“铛啷”一声:“橘子酒,金橘子,橘子金。”酒里果肉漂浮,冰块映射灯光不吸收过多颜色,中间一点明黄,可不就是橘子金?谁来救救他,让江既皑闭嘴吧,他的声音真好听,别让他说话了。“好喝……”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消失不见了,头也不敢抬。怎么会不好喝呢,糖浆放了十五毫升,谁会不爱喝小甜水呢?谁会不爱喝江既皑做的橘子味小甜水呢?能不能造一个巨大的酒瓶把江既皑关在里面泡橘子?